昨天丨韩贤强:追寻《红旗战报》,半个世纪前的一份“派报”
一个转身,光阴就成了故事
一次回眸,岁月便成了风景
韩贤强,高中六六届毕业生; 1968年安徽省泾县汀溪公社大坑大队马家岭生产队插队; 1975年招工芜湖市搬运公司汽车队; 1978年参加高考,大学毕业后留校工作至退休。
原题
追寻半个世纪前的
一份“派报” :《红旗战报》
作者:韩贤强
一天,几个中学老同学网上聊天,说到了半个多世纪前,即1966年6月至1968年10月的一段往事,那时,我们还是一群中学生,不能说“不谙世事”,也不能说“成熟老练”,总之是一群很难定义的中学生。我们办了一份“派报”:《红旗战报》。
文革时期,因为观点不同而形成各种派别,有能力办报纸的派别都会办一份小报,用来宣传观点,赞扬自己、攻击对方,是派性斗争的重要方面。今天说到《红旗战报》,绝不是还要坚持当年的观点,评说当年的是是非非,只是说,《红旗战报》有我们的青春、经历、成长……那里面,收藏着我们的故事。
1967年3月,军训期间,安徽省宣城中学各班级模仿军队编制,班级为排,年级为连,学校为团。军训后期,为了适应文革形势的发展,班级改称战斗队,年级改称公社。学校一级,成立了兵团。经过分化,宣中形成了两个大的学生组织:北京兵团和红旗兵团。北京兵团和红旗兵团,势均力敌,人数各在400人左右。
一些从外地串联回校的同学,见了“大世面”,回校后,成立了新的跨年级跨班级的“造反”组织,一些激进的学生纷纷加入,初中生的比例较大,成立了造反派学生组织:北京兵团。
红旗兵团的成立与路线的确立,与宣城县人民武装部有直接关系。全国大串连后,各地学校实行军训,来宣中执行军训任务的军人,来自驻宣各军事单位,由县人武部统一协调,实际上,人武部处于主导地位。当时,社会上存在造反派和保守派两个大的派别。在宣中,北京兵团倾向造反,“炮声隆”倾向保守。“炮声隆”20人不到,限于初三的一个班级。人武部领导希望在宣中能够成立一个学生组织,不参加社会上的两大派,不参加武斗,促进宣城社会各界的大联合,红旗兵团应运而生,成为造反派、保守派之外的第三派:促联派。
这会是一条正确的道路吗?
1967年3月19日 中央军委作出《关于集中力量执行支左、支农、支工、军管、军训任务的决定》,“支持左派”是人民解放军“三支两军”的首要任务。当时,大形势也就是那样,谁是谁非,谁的心里也都没有底。县人武部魏政委有一句话,至今印象深刻,他说:“你们这条路,要不全对,要不全错”。这话什么意思?造反派或是保守派的道路,只要有一派是正确的,促联派都是错误的; 除非他们都错了,红旗兵团走的第三条道路,才有可能是对的。
红旗兵团的成员,高中生居多,相对理性温和,经过深思熟虑,红旗兵团走上了一条“促进大联合”的第三条道路。
红旗兵团成立于1967年7月8日,1968年8月停止活动。其间,创办了《红旗战报》,作为红旗兵团的喉舌,宣传促进大联合的第三条道路,为宣城各派大联合,发挥舆论作用。
《红旗战报》,如今,你又在哪里呢,还能够见到你吗?
听说,一位当年《红旗战报》编辑部成员秦同学那里,保存了一套完整的《红旗战报》,非常兴奋!想不到半个世纪未曾谋面的《红旗战报》,居然就在身边!电话打过去,电话那头的回话,让人差一点哭出來:没有了,一张也没有了!那年,受雨水浸泡,纸张都泡软了,字迹全模糊了,丢掉了。希望,来得快,破灭得也快。
一位旅居英国的当年《红旗战报》编辑部成员方同学提供了一个线索:宣城一位九十高龄的李士唐老先生那里,可能会有当年的《红旗战报》。方同学和李老夫妇是生死患难之交,方同学说,“只要李老那里有报纸,拿过来绝对没有问题,我马上打电话给他。”一切进行得很顺利。
心,再一次被提到了嗓子眼!
在宣城的赵同学准备去李老家。李老年事己高,身体堪忧,失聪失明,颈项僵硬活动不便,腰疼难移动。李老老伴身体也不好,办事,得抓紧。得知几位当年的中学生,如今已进入了耄耋之年,想看看当年他们亲手创办的报纸,李老夫妇欣然同意。
李老老伴将来人带到堆放报纸的阁楼下。这是一间几家住户共用的阁楼。赵同学和他带去的一位年轻人,顺着梯子上了阁楼。阁楼较低矮,光线不太好,里面堆放着好几只满是灰尘的旧箱子。
走廊里阁楼的入口处
阁楼里的装满各种旧报纸旧杂志的各种各样的箱子
怀着无限的希望,等待着传来好消息,想像着马上就能够见到当年的报纸一样,无限期望,无限欣喜!
花了两个多小时,翻遍了阁楼上大大小小十几只木头的、铁皮的、籐制的箱子,以及好几只大麻袋。虽然,各种各样的报纸分门别类,捆绑的整整齐齐,唯独没有《红旗战报》,而且,当年所有的派性报纸,一份也没有!
还有希望吗?几乎没有了!但是,一个疑问,倒是留下了一线希望:为什么会所有的派性报纸都没找到呢?李老一定是把所有的派性报纸放是一起,没找到装派性报纸的那只箱子?还是夹在其它报纸里了?
李老,李士唐,会计师出身的原街道办事处副主任,1956年入党的老党员,办事认真仔细、一丝不苟,特別喜爱读报纸,年轻的时候,就有收集各类报纸的嗜好。文革中,老李是宣城县革命造反派联合总部政治宣传部负责人。1968年6月底,红旗兵团加入联总,李老对红旗兵团开展活动有很大帮助。李老说,《红旗战报》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了,放心!只是要花时间去找。可是,《红旗战报》又在哪里呢?
几天过去,希望一天天一点点地暗淡下去。
一天傍晚,我正在散步,赵同学突然发来一条微信:“柳暗花明”!接着,就打来了电话,电话那头十分激动:找到了部分《红旗战报》!李老在一点点地清理,日后,可能还会有新的发现。不散步了,回家,详谈。
一波三折,终于可以见到当年的《红旗战报》了!
《红旗战报》是一种手工刻写油印资料,与雕版、活字、铅印、石印、影印及现在的汉字激光照排相比,手工刻写油印资料独具特色:它出自手工,字体是手写的,没有统一规范的标准,字体呈现出各种各样的面貌,或娟秀俊朗、或飘逸潇洒、或稳定大方,或艺术性强、或通俗耐看、或有实用书法的赏心悦目。手工刻写油印物是特殊年代的产物,不论形式还是内容,都带有强烈的时代特征,具有不可替代的政治印记。因此,对于已经绝了版的东西,会给你的心灵带来别样的沧桑感与历史感,值得作为历史文物珍藏。
制作手工油印资料,需要蜡纸,一块用来刻写的钢板,一支用于刻写蜡纸的铁笔,铁笔的笔头是一枚小小的钢针。刻写过程中,下笔轻了,刻痕浅,油印出来的字,不清晰;下笔重了,会刺破蜡纸,油印时漏油,形成一团团墨迹。如字刻错了,还需要改正过来:个别字错了,用烟头在蜡纸的背面烤一烤,把蜡纸上的蜡油融化,用手把它摁平,等冷却后再重新刻;错的字多了,用小刀挖去错字的块面,用稍大的蜡纸补上去,还得用烟头将蜡油融化,粘合抹平。
《红旗战报》的报头、标题是这样安排制作的:插图,包括毛主席头像,将半透明的蜡纸复盖在图案上,用旧圆珠笔“依样画葫芦”描下来,再到钢板上用铁笔照着刻一遍。标题根据文章的内容设计出字体和大小,第一版仿宋体、黑体为主,二、三版为隶书、新魏碑体,字体比第一版标题字略小,第四版用较为活泼的字体。
蜡纸刻好以后要进行校对,确认没有错误,将刻好的蜡纸卡在油印机上,在滚筒上均匀地涂上油墨,把装有蜡纸的框子压下来,下面垫上白纸。滚筒在蜡纸上匀速用力推拉,确保字体清晰饱满。
报纸的文字一般是黑白的,报头、标题、插图,有时需要红色,要“套红”。套红,通常分两次印,先把红的印上去,再印黑的。《红旗战报》创造了一次性套红印刷,先将需要套红的部分刷一点红色印油,再用一张蜡纸将红印油的那块盖住,再用蘸了黑印油的滚筒推送印刷,印出来红黑分明,一次成功。当然,大面积的套红还是要用两次印刷。
《红旗战报》编辑部先是被安排在学校科学馆内的一间大房子里,很凉快,门外还有一个水笼头,忙碌过后,常常打水仗,放松一下,挺惬意,在校内办了52期报纸。约在1968年6月底7月初,红旗兵团从学校迁往联总总部县委会大楼。县委会大楼由几幢砖瓦结构的房子构成,主楼三层。《红旗战报》编辑部被安排在县委会大楼一楼一间宽敞的办公室里,报纸又办了30期左右。《红旗战报》一共出了80期左右。
在李老家阁楼里发现的《红旗战报》,共15份,时间为:1968年7月10日-1968年8月8日,即〔新〕第3期至〔新〕18期,中间缺〔新〕4期。《红旗战报》编辑部从学校迁到县委会大楼后,报纸按“〔新〕×期”编号。另有《号外》一份。
半个多世纪过去,当年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。从找到的15份《红旗战报》看:报纸八开大小;四版,通常,第一版转中央文件、领导讲话、要闻、大块重要文章的题目内容转第三版,第二版第三版言论、短评,第四版小品文、诗歌、漫画;偶尔两版;若一个版面全刻文字,约5000字左右;图文并茂,套红;两天出版一期;另有“号外”,号外不排在期号之内,如有“号外”出版,便是一天一期,不影响两天一期的出版周期。
《红旗战报》编辑部成员一共十个人。四个人负责内容,组稿、撰写稿件,收集一些材料,定稿; 四个人负责版面,版面安排、报头、标题制作,文章刻写; 两个人负责校对,印刷。分工不分家,工作都有交叉。
前排左起方圆、秦义武、吴全; 中排左起张则庆、骆文玲、吕直玉、邹广流;后排左起韩贤强、赵德贤、唐德明。年龄在17-20岁之间。摄于1968.8.30
有人还得有物。钢板、刻写笔、蜡纸、油印机,这些都是办公用品,消耗少,可以到学校借用,好办,问题是印报的纸张用量较大。驻宣中工宣队提供了一个线索,造纸厂欠学校七百块钱。七百块钱,在当时可是一笔“巨款”,我们赶紧去联系。造纸厂领导说,钱可以给你们,也可以给等价的印报纸的纸张,但是,你们要出具一张收条,在收条上要盖学校的公章。当时学校领导都被打倒了,哪里去找学校的公章?于是,就用肥皂刻了一枚宣城中学的公章,模糊地盖在收条上,把700块钱领出来,买了印报的纸张。
摆在眼前的真实的《红旗战报》,使沉睡了半个多世纪的往事,又一点一滴地苏酲过来,清晰起来,历历在目,似乎伸手可触!
红旗兵团决定由赵同学负责组建《红旗战报》编辑部。红旗兵团人才济济,不愁没人,关键是要物色一个擅长刻写钢板,有一定办报经验的同学。赵同学看中了吴同学。
吴同学,高中一年级,只有17岁。文革前,在宣中办校刋《火花报》时,已经表现出一定的书法绘画才能。吴同学的父亲是旧知识分子,母亲是大家闺秀,四岁时就在父母的指导下练习毛笔字。小学以后,遇到了影响终生的恩师,爱上画画和书法。初中之后,隶书篆书、美术字都有所涉及,水平不断提高。后来担任过省书法家协会理事,宣城市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,市政协书画院艺术顾问。
文革初期,吴同学的父亲就不让儿子出门,怕他在外面惹是生非。一天傍晚,赵同学潜入吴同学家,邀他入伙。赵同学,高中三年级,为人诚恳、善解人意,一直担任学生干部,在同学中有很高的威信。吴同学赞同红旗兵团的基本观点,在赵同学的劝说下,同意随赵同学去学校,参与《红旗战报》的编辑出版工作。
1968年6-8月,宣城发生武斗,从小规模的零星武斗,逐渐加剧,越演越烈,时常有“打死人了”这样惊人的消息传来。为了保障安全,《红旗战报》编辑部迁至县革命造反派联合总部县委会大楼。这时,吴同学被他父亲强行带回了家。
由于毛主席像、插图,大多出自吴同学之手,第一版、第四版刻写,也以他为主,没有吴同学参与会影响到报纸出刊。赵同学急了,便设了一个“套”:派了一个同学到吴同学家,找到他父亲,说,“北京兵团有人要抓吴全,叫他赶快跑!”“往哪跑?”“往县委会跑啊!”吴同学的父亲胆小怕事,慌了,要儿子赶紧跑!可是怎么出门?吴同学上身穿着一件灰色圆领短袖衫,下身一条黄裤头,脚上还穿着木拖鞋,来不及换了,翻过墙头,就到了城关一小,出一小,顺着西门沟沿头跑到二营部队营房,沿着二营部队营房围墙边,一直跑到县委会大楼。此时,县委会大门口,《红旗战报》编辑部的同学们早己在迎候吴同学了。
一份报纸的特点体现在它的思想性和真实性上。思想性就是它所宣传的观点,倾向性或立场。《红旗战报》的思想性就是它对第三条道路,促进宣城各派大联合的宣传。真实性是相对的,归根结底还是要为思想性服务。办报的人,常常要从宏观形势、事件本质的角度,去思考一些面临的具体问题,虽不能说办报的人,个个都是“思想家”,起码,办报的人,应该是一个“有头脑”的人。方同学就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。
文革之初,宣中大字报铺天盖地,一些人,把斗争矛头指向治学严谨、教学认真的老教师,一些老教师被赶出家门,住到洗澡堂、旧仓库、教室里。家,被造反派学生翻得一踏糊涂。老教师人人自危,“矢箭穿雁口,无人敢咳嗽”。方同学认为大字报的这个方向可能有问题,就写了一份《论大字报向何处去》的大字报,贴在一块大木板上,放在教务处门口,公开提出不能这样对待老教师!一时间,舆论哗然!
1967年初,林彪提出,部队文化大革命很重要,要“揪军内一小撮”。武汉“7·20事件”后,江青和康生提出要批判“带枪的刘邓路线”。口号一出,狂飙顿起。武汉军区司令员陈再道被揪了出来。在华东地区,主要就是倒许,矛头直指南京军区司令员许世友。《红旗战报》要不要跟风?编辑部展开了讨论:一种意见认为,不提“揪军内一小撮”,会犯方向性、路线性错误。方同学说,文革已造成天下大乱的局面,军队是最后一道稳定屏障。反许乱军,自毁长城。最后,《红旗战报》编辑部折衷处理,采取“淡提但不深入,一般但不具体”的策略。随着全国形势的变化,批判“带枪的刘邓路线”“揪军内一小撮”的风波渐渐退了下去。方同学却因此被控炮打江青、康生一系列罪状。
两天一期《红旗战报》,撰稿组稿、版面设计、刻写套红、校对印刷,工作强度是很大的。每当印完最后一张报纸,走出办公室,望着繁星闪烁的天空,肚子也像空荡的天空一样,空空荡荡。“去食堂看看”,有人提议。
食堂的大门紧锁着,我们挨个去推窗户,终于推开一个插销坏了的窗户,翻窗进屋,装菜的大盆,装饭的木桶,洗刷得干干净净,空空如也,用白布罩着。天热,饭菜都留不住。终于在案板下的一个马口铁桶里,找到一桶锅巴。又在橱子里找到一大缽子猪油。天热,猪油凝固不起来,液态。等不及了,将锅巴浸在猪油里,锅巴吸足了油,嚼在嘴巴里,嘎嘣嘎嘣响,油便滋出来了,又脆又香!吃饱了,有点渴,到处找水喝。那一“餐”,吃得很解馋,很美味,很享受,很难忘。
《红旗战报》编辑部的同学,在学校和县委会大楼期间,都是到食堂吃饭。在县委会大楼时,饭菜票用完了,没有其它办法,只有借。
这是当年住在县委会大楼的红旗兵团部分成员,向县委会食堂借饭菜票时开具的借条。《红旗战报》编辑部成员的名字和所借饭票和菜票的数目,赫然在目,日期是(1968年) 8月23、24、25日,白纸黑字,清楚明白。半个多世纪过去,无人催讨,也无处去还,反正“人不死、债不烂”“父债子还”,借条,就让它放着吧
县委会大楼的伙食比学校的伙食明显的要好许多,几天就会加一次餐。平时用菜饭票,加餐时,用加餐券。加餐券与饭菜票不一样,上面盖的是县委收发文件的专用印章。为了改善伙食,我们瞄准了加餐券,决定自己制做加餐券。报纸印得那么好,区区一张小小加餐券,还有什么问题吗?收发文件的专用印章当然也不在话下。只有想不到,没有做不到。
自从自已动手印了加餐券,伙食果然得到了大大的改善,红烧肉、红烧鸡、卤鸭子,別人一份,编辑部的同学每人可以吃到两份。当时,好几个联总下属组织的部分人员都住在县委会大楼里,几百号人在大食堂里用餐,增加一点点加餐券,起不了波澜,哪里查得出来?而且,我们制作的加餐券,比食堂会计室发出来的加餐券,更像加餐券。
加餐券上,盖的圆形章是当时县委收发急件的专用章。专用章“急”字下面“心”的一点一半是黑色,为防伪标志
现在细想起来,我们的这点小把戏,可能早己被人识破,只是不愿说破而已,心痛几个办报的中学生,工作累,又在长身体,就让他们多吃点肉吧。
《红旗战报》每期印数在150-200份之间,报纸印好后,立即送交宣城县革命造反派联合总部政治宣传部,由政宣部分发给联总下属的几十个组织。《红旗战报》版面清晰、图文并茂,像那么回事,受到普遍欢迎。
还留一些《红旗战报》用于上街张贴、散发。一次,编辑部的几个人到老东门张贴、散发《红旗战报》。那里是对方造反派的地盘,发现我们,呜枪示警,子弹从头上飞过,编辑部的几个人吓破了胆,狼狈逃窜。
红旗兵团有了枪支之后,也分配给《红旗战报》编辑部一把五六式手枪,原本是用于“自卫”的,我们用它来帮助卖报。两三个人,带几十张报纸,顺着西门那条路一直走到北门电厂附近,沿途叫卖。当一群人围拢过来,有看热闹的,犹豫不决买不买的……这时,我们会把手枪拿出来比划比划,用枪指着报纸和围观者,说:“报纸不错,可以买!一人买一份吧。”几十份报纸,两分钱一份,不愁卖。
两分钱,在当时可以买一根油条,一般我们都不买油条,而是买西瓜,因为买油条还得要粮票。1968年的那个夏天,西瓜的甜味和清凉,令人难忘。
《红旗战报》编辑部是个办报的地方,也是个大家庭,十个成员,就是兄弟姐妹,大家在那里忙碌,在那里体验情感,在那里成长。
骆同学的主要职责是蜡纸校对和报纸印刷,这是一项要求非常认真仔细的工作,印刷完了,一期报纸便算是完成了。一般不会有什么差错。骆同学和我们同年,但是,她更像是一位大姐姐。
出报纸的工作是连续的,常常到了饭点去不了食堂,总是骆同学代劳,她清楚谁的饭量有多大,爱吃什么菜。饭菜一打回来,就听她在叫唤:“快吃!快吃!不吃凉了。”不吃不行,有得唠叨。放下正在干的活,端起盛饭的大茶缸,一边呼呼扒饭,一边眼睛还在看着没干完的活。她又说话了:“慢慢吃!別噎着。催工不催饭,雷公都不打吃饭的人。”好,慢慢吃,不服管不行。
卖报买瓜。骆同学把买回来的大西瓜,拿到水笼头下去冲洗干净,切开,一人一块。放心,好的大块的西瓜,都在我们手里,边角料她自己留着。她会说:“吃吧”。
一个炎热的下午,我们在科学馆外打水仗。水笼头里的水像下雨一样,将骆同学淋得浑身湿透,单薄的衣服紧贴在她的身上,露出优美的曲线。哦!骆同学原来是个女的啊?同学三年,第一次注意到。
骆同学是1968年10月30日下午离开学校的,和另外一位女生去雁翅公社雁翅大队插队,我们送她去码头。一路,没有人说话。当顺着码头的石阶,一步一步往下走。当她们准备上船的时候,突然,一阵惆怅,袭上心来,感到还有很多可以说的话没有说,可以做的事没有做,已经来不及了……这时,骆同学回过头来,微笑着,向我们招手。
半个世纪后,能够见到《红旗战报》,我们非常感谢李老夫妇。李老年事已高,身体不好,也很想为他收集的文革时期的几十种旧报刊旧杂志寻一个好的归宿。我们建议捐赠给宣州区档案馆,李老欣然同意。
一眼便看得出来,李老和他的老伴,是一对厚道、善良、慈祥的老人
2022年4月12日,赵同学约了宣州区档案馆的同志到李老家,考察现场,商谈捐赠文革时期旧报纸旧杂志的相关事宜。对李老来说,捐赠一事,是定下来的了,但是,李老仍旧表现出浓浓的恋恋不舍之情,半个多世纪相依相伴,一朝分别,就像嫁姑娘一样,谁的心里不难受呢?
宣州区档案馆对李老捐赠文革时期相关资料一事,非常重视。时隔两天,4月14日,档案馆馆长和一位科长又来到李老家,向李老表达问候、敬意和谢意;清点相关资料,带回档案馆做最后的鉴定,办理资料入馆手续;给李老发放接受捐赠征书。李老终于把“姑娘”嫁出去了!
《红旗战报》将随同这批文革时期的资料,进入宣州区档案馆。那里,将是《红旗战报》永远的家。
本文记录了赵德贤、方圆、吴全、骆文玲、秦义武、韩贤强的一些经历,是一份共同回忆的记录。照片由赵德贤提供。本文已请当事人审看。由于时代久远,记忆已不是十分清晰,文中一定有不妥之处,敬请谅解。
2022.4.12初稿
2022.4.24定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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